董承非:总是考虑哪些错误是自己不能承受的
# 投资特点
防守之盾 择时之王 身经百战 重视估值 持股分散# 韭菜投资学
董承非是打防守反击的,不愿意承担那么多风险,思路首先是保证少犯错,至少不犯大错。
他认为,如果把风格集中在一两个行业,赌的风险太高,一旦看错,就可能超出承受能力,所以他持股会比较分散,行业也比较均衡。
他十大重仓股占基金的比例,基本上都没超过 60%。刘彦春持股一般四五十只,董承非持股能超过 200 只。
持股越集中,越容易有独立走势,涨跌变化都可能更剧烈,每年排名最前、最后的,都是集中持股的组合。持股分散的均衡化组合,就不会有太极端的业绩。这也是为什么说刘彦春擅长进攻,董承非擅长防守反击。
董承非是偏价值风格的。选股最看重的是安全边际,喜欢买低估值的股票。他的选股思路也是有个发展过程的,早期就是看价格,喜欢挑低估值的股票,后来才开始重视一些成长性,他说“第一个考虑商业模式,第二个考虑护城河,第三个考虑管理层,第四个考虑这个价格。这个顺序很重要。”
价格要考虑,但价格不能最优先的决定因素。安全边际并不一定都是低估值,还是要通过研究公司,判断公司的发展潜力。如果预估公司未来 3-5 年有好的现金流,折现到现在,比市场给的估值高,那也是有安全边际,只不过这个安全边际需要靠未来的成长性兑现,如果对成长性能看准,就值得持有。
但董承非总体上还是厌恶高估值的,在过去市场里几个结构性估值偏高的时间,他都在基金季报里表达过对风险的担忧。
2013 年创业板大涨的时候,董承非直言“新兴行业方面股价里面已经包含了太多的乐观预期,2014 年能否兑现市场的预期存在不确定性”。
在 2017 年全市场抱团上证 50 为代表的价值股,他会说:
2017 年价值投资理念一遍遍的普及,我们认为这对于 A 股未来市场的表现是一个很好的开端。但是我们认为价值投资也不是唯市值和估值论。大市值和小市值,低估值板块和成长板块经过 2017 年一年的回归后,我们认为 2018 年市场的风格会更加的均衡。
2020 年市场抱团白马股大涨后,他的表态更尖锐:
市场也渐渐的由基本面推动演变为“口号式”投资:具体表现就是核心资产不断的提升估值,将 10 年乃至 20 年以后的远景贴现到现在。但是未来是具有不确定性的,市场对于不确定性缺乏敬畏感。
从事后看,董承非的判断大多是正确的,他不参与这种过高估值的泡沫,既没有赚到那么多泡沫的钱,也就不会承担泡沫破裂时的损失。他更愿意在没涨的时候布局等涨,而不是去追涨已经启动的板块。
# 董承非的择时能力
董承非的选股能力是 4 分,是基金经理的平均水平,他长期业绩好有两个原因:
第一个,我们评分用的是过去 5 年的数据,特别是 2020 年,机构抱团的消费股涨得实在太多了,像董承非这种不买高估值的风格,这种行情下选股分数肯定不会太高,从业绩看,他这 5 年也不是特别突出,处于中等偏上水平。他表现最好的时间,是 2014-2017 年那几年,如果评那段时间,他的分数会更高。
第二个原因,董承非的超额收益里,有不少是通过择时获得的。之前讲过,在 5 年这种长期维度,很少能有基金经理通过择时获得超额收益。但是董承非是个特例,无论是看 1 年、3 年、5 年,他的择时都能贡献超额收益,而且还不少。你说是运气也好,什么也好,反正人家是做成了。
这个图是董承非管的基金兴全趋势投资的仓位变化图,橙色代表股票的仓位。看几个有代表性的时点,2014 年之前 A 股走熊了好几年,董承非股票仓位并不是太高,拿了一部分债券,进入 2014 年之后,他不断减仓债券,加仓股票,迎来了 2014 年底到 2015 年上半年的牛市。2015 年上半年,董承非开始减仓,减小了三季度的股灾里的损失,随后 2016 年熔断后,又逐渐把仓位买了回来,这波择时做得非常优秀。
我的看法是,他择时的成功,主要来源于他对估值的重视,每当觉得市场有过高估值的时候,他就敢果断减仓,觉得有便宜可以捡的时候,他就敢加仓。但是要注意,他不是做高频择时的,并不是说今天买、明天卖这种,而是做大周期的择时。他自己也说过,几年里可能就做那么一两次关键位置的择时,就足够了,会有非常大的效果。
但这也不是那么好做的,估值高的时候可以更高,估值低的时候也可以更低,想把握拐点是不可能的。实际操作的时候,你总是会要在上涨中卖出,卖完市场往往继续涨,要在下跌中买入,买完就继续跌被套,就很痛苦。2015 年一季度,股票涨得那么好,董承非敢减仓,是很有魄力的。一般基金经理可能会考虑排名压力啊,要保跟大盘的相对收益啊,没这么果断,董承非成名早,这些束缚小,也能让他更自由的做决策。
# 小雅访谈
来源:雪球 App,作者: 用心的小雅,(https://xueqiu.com/2398291266/215556212)
猜猜看,国内有长期优秀业绩、真正为基民赚到最多钱的权益基金经理是谁?
以小雅的大致统计,应该是刚刚“公转私”的明星基金经理董承非。
根据年报和中报,截至 2021 年中报(基金利润披露的最近时间),董承非总计为基民赚了约 385 亿(估算)。
对比同业,董承非可能是国内给基金赚最多钱的主动管理基金经理。
今年春节前,小雅独家深访董承非,畅聊 4 个多小时。
让小雅略感意外的是,董承非直接表示:“我用了好多年才认识到,我不是一个纯自下而上的选股型选手,我是一个策略型选手。”
与小雅其他所有访谈对象都不同,自始至终,董承非基本都是在谈风险和教训,而不是赚钱和经验。
董承非说:“做任何决策,我都会想:万一错了怎么办?如果错了,哪些是自己不能承受的?这是我们最大不一样的地方。”
先来认识一下董承非。
# 让持有人赚钱很重要
# “这是我们一直在意的”
市场关于董承非的认知是:他是一个抗回撤的老将,有优秀的长期业绩。
这可以用一系列长期数据证明:
一,定力无敌!他是极罕见在同一家机构、经历过两轮超级牛熊市的老将。
(1)现年 45 岁的董承非,毕业于上海交大数学系。
2003 年硕士毕业后,董承非参与兴证全球基金公司筹建,至今年 1 月公告离职,董承非在同一家公司呆了近 19 年。
在人员流动性超高的行业,董承非能19 年服务于一家公司,极其罕见!
(2)从业之初,董承非是食品饮料 (opens new window)和通信电子行业研究员。2007 年开始,转任基金经理,到 2021 年 10 月离任公募基金经理时,任职基金经理接近 15 年。
他经历了 A 股 2007~2008 年和 2014~2015 年两轮超级大牛熊市,这在国内亦是极少数!
二,长期业绩优秀!两只管理期超过 8 年的产品,年化回报高达 18.92%和 19.8%。
以下是董承非不同时期、不同产品的业绩表现:
把董承非管理的两只超过 8 年的基金表现,与国内单一权益基金管理时间最长的朱少醒的富国天惠 (opens new window)同期业绩相比,基本不相上下。
近些年的兴全趋势 (opens new window)表现略低于同期天惠;更早期的全球视野的同期收益,略高于天惠。
三、走向低回撤的长期优秀!
早期的董承非,管理兴全全球视野 (opens new window)时,经历 2008 年大回调时,回撤率没有比同行高,但也并没有比同业低。
但是那一次的深刻教训之后,董承非的控回撤控制特征非常明显。
以 2015 年超级熊市和 2018 年特殊回撤行情来看,董承非管理的两只基金都比国证 A 指跌幅小很多。
尤其是 2015 年 7 月 1 日成立的新视野,董承非在暴跌中坚决不抄底,将回撤控制在了 9.26%。
相对少跌成为董承非业绩的一个来源,也形成他在机构投资者中的口碑。
但少跌,却也不是少跌很多,这体现了持仓均衡带来的不极致特征。
董承非在接受小雅访谈时,总结自己的基金表现时说:“牛市里面跟得上大家,熊市会比别人少跌一点,拉长看还行。”
四、真正给基民赚到最多钱的国内基金经理。
以下是根据公开信息披露,董承非在管理不同产品、在不同年份的基金盈利数据,从中可见基民的真实盈利状况。
据统计,在董承非管理期间,兴全趋势投资为基民大概赚了 212 亿;兴全新视野为基民赚了 84 亿。
历史上,5 只公募基金在董承非管理期间,总计为基民赚了 385 亿(大致估算)。
小雅大致算了另两位管理规模较大、管理时间同样很长的公募基金经理。
富国基金的朱少醒从 2005 年至 2021 年中报,管理基金的历年盈利总计 175 亿(大致估算)。
中欧基金周蔚文,在中欧基金管理的多只基金,至 2021 年中报的基金利润略超过 200 亿,加上他在富国基金公司管理富国天合 (opens new window)的基金利润,总计约 250 亿左右。
大致推算,董承非可能是国内为基民真实赚到最多钱的主动权益基金经理。
董承非在接受小雅访谈时提到:“我们一直觉得,让持有人赚钱是很重要的,这是我们一直在意的。”
# “策略能让我避险或赚钱”
有意思的是,近几年基金大牛市,给基民赚钱最多的董承非遭遇市场诟病,认为他过于保守。
而 2021 年 2 月股市暴跌后,董承非 1 月份在市场的高歌猛进中与机构的交流纪要流出,他提出需要警惕牛熊转换风险,随后市场的剧烈调整,亦让他成为市场焦点。
董承非本人对此完全不以为意。他说,自己见过太多捧上天、又踩到地的历史,最终,所有的数字都会 disappear(消逝)。
对于市场给他贴的“深度价值投资者”标签,董承非也没有收下。
他说,从业之初,自己是高估值坚决不看,但这些年自己的持仓既有价值股,也有成长股,甚至持仓中还有未盈利的公司
经历过 A 股多年的大幅震荡,董承非在实践中体现出灵活和务实。
他明确表示,自己并不是一个纯自下而上选股者,而是一个策略型选手。
“无论是投资品种,还是工具,我希望找到一个方式是风险和收益最佳匹配的,而不只是局限在选股上面。”
他始终在关注风险,试图用各种策略去管控风险。“我是宁愿相信,我的策略能够让我回避风险或者赚钱。”
构建组合的时候,他首先想的是:市场是否可为?然后是:投入多少进入市场有所为,能让自己的产品能够承受得住。
即便把所有风险想了又想,他还在想着,投资中最大的风险就是你想不到的风险。
因此,投资时,他会给自己留有比较大的转身余地。这既让他在泡沫破裂时少跌,也让他在市场泡沫最大、同时收益最肥的一段,会少吃一大口。
他一直在考虑,如何通过一些策略和工具,能在少承担泡沫风险的情况下,去“多吃一口肉”。而这在公募行业受到比较多的掣肘,这也是他“公转私”的原因之一。
目前,离开公募的董承非,已正式加盟私募机构睿郡资产。
至此,兴证全球前后三任分管投研的副总、有优秀长期业绩的投资老将杜昌勇、王晓明、董承非再聚首,这被看作是一件行业盛事。
据了解,董承非在睿郡资产担任管理合伙人、研究总监和投资经理。
2021 年 1 月末,小雅深度访谈离开公募后的董承非。
董承非认真谈了自己为什么“公转私”、如何用策略为基民真正赚到钱、他的经验教训和对市场、行业的认知,以及未来的投资想法。
正如董承非的老领导杨东所说的:“实践价值投资的人,越到后面会越真实。”
从业近 20 年的董承非,把真实贯穿到了日常中,包括本次访谈。
他完全不回避矛盾,不回避质疑,也不迎合市场,直接表示,“自己很多想法跟别人有很大的不一样。”
以下是小雅和董承非的对话纪要:
# “公转私”的三个原因
1 小雅: 能说说你为什么会“公转私”吗?主要是股权激励的问题没解决么?
董承非: 不是股权激励的问题,我选择变化的原因是:
第一,在兴全,做到一定年龄肯定会面临退休的问题,这是很现实的问题。
第二个,杨总是 2017 年离开兴全的,通过这几年的调整,各方面确实步入到我能够抽身的阶段,时机相对成熟了。
第三,更重要的是,现在公募受的限制还是非常多,当我觉得市场不可为的时候,我没有什么办法,只能不参与,或者参与的少一点,最后少跌点。
我原来的风格,牛市里面跟得上大家,熊市会比别人少跌一点,拉长看还行。 但是我自己的内心深处,还想往前再走一步。
我原来想,在弥补收益上面,可以在选股尺度放大一点,但我发现没办法,这是性格问题,当觉得不舒服的时候,我就下不去手,只能等别人弄完了,(泡沫)结束了,然后才好一点。
2015 年我说过一句话,一个绝对高估的市场和一个绝对低估的市场都是金矿。 以前,在市场低估的时候我可以积极有为,但绝对高估的市场就没办法,做不了事情啊。
现在衍生的东西多了,可以做很多事情。
比如,现在的投资范围,通过互换,基本上哪个国家都可以投了,这是公募一直不能做到的。我原来两个基金只能投 A 股,契约也没法改,港股都涉猎的很少。
另外,这两年场外的期权规模非常大了,各方面越来越接近成熟市场,只要有个想法,原来不可能的事情,现在都能尝试,基本能实现投资想法,这是挺好玩的事情。
2 小雅: 你是不打算退休,想私募做到老吗?
董承非: 我自己的兴趣是做投资,我喜欢干这活,而且我发现,自己很多想法跟别人不一样,如果能验证自己想法是对的,成就感也挺高的,当成功投了一些企业,我会很有成就感。
我最初的想法是,就窝在哪个地方算了,但我是不会社交型的性格,有朋友劝我,你窝个几年以后,可能跟社会就脱节了,我想想也挺害怕的,那就出来跟别人合伙,肯定就是找熟悉的人。
杜总(睿郡投资创始人)也做了很大的牺牲和让步,让睿郡成为一个合伙制企业,对我来讲,这是很大的吸引力。
3 小雅: 对那些自己不熟悉的海外市场和投资工具,你有强烈想要去参与的冲动?
董承非: 也没有说那么强烈,只是阶段性会有很强烈的这个想法。
因为公募基金只有买入并持有一种方式,但这只是国际上投资流派的一个分支。我觉得,量化在国内现在已经很成气候了,对冲乃至于很多东西,在国内肯定也会成很大气候。
最近几年资本市场的发展,条件已经具备,我希望自己在这些方面去探索一下。
4 小雅: 这些东西你擅长吗?万一不擅长呢?
董承非: 对,你这个问题非常好,所以只是想法而已。
但是你有一个想法,一定要去实践,我有可能做成,有可能做不成,去尝试总是好的。如果在公募,只能是在想。
# “我是一个策略性选手”
5 小雅: 如果总结自己的基本投资逻辑和投资框架,你会怎么总结?
董承非: 我用了好多年才认识到,我不是一个纯自下而上的选股型选手,我头几年的选股能力一般,我是一个策略型选手。
第一,历史上,我的仓位还是会波动。
第二,历史上,我们会做很多(选股之外的)事情,当时大家没怎么做的时候,比如套利、定增,我们都做的挺多的。
我一直说,我们的核心理念是风险收益要匹配,我时时刻刻都在衡量风险、收益。
这就是说,我是对策略是包容的。我在不同市场里面,找到一个方式,无论是投资品种,还是工具,让自己觉得风险和收益是最佳匹配的,而不只是局限在选股上面。
我跟我们研究员聊天说,早几年,历史上的牛股跟我们兴全都没有关系,苏宁如日中天的时候,我们从来没买过苏宁;我入行以来,从来没买过一股茅台,但我们为什么会业绩还行?
最核心的就是找到最佳的风险收益匹配,可能杨总(前兴证全球总经理杨东)是这样的人,我受他的影响会比较大。
现在我们应该选股还进步了,有些牛股是兴全挖掘的,这说明我们选股比以前要好一点。
6 小雅: 在你看来,什么叫策略型选手?是不是哪儿有机会就去哪儿,风险大了就跑远一点?
董承非: 对。什么叫策略性选手?这是个信仰问题。
真正自下而上的选股者是:我就信仰这个公司,它能让我穿越牛熊市,是我利润的所有来源。
但策略性选手对这个就没那么相信。我是宁愿相信,我的策略能够让我回避风险或者赚钱。
比如,我如果拿到一笔新钱,在构建组合的时候,我首先想的就是,这个市场可为不可为?第二想到的是,根据产品特性,我大概投入多少进入市场有所为,让我的产品能够承受得住。
我记得,兴全新视野是 2015 年发行的,一次熔断、二次熔断,第三次熔断,才把我搞到水面下面,但也很快就起来了。
我一直是十几的仓位,在那个位置苦苦地挣扎。按理说,2015 年 9 月份那波反弹挺大的,兴全趋势是老产品,仓位会高一点,可能在 30%~60%之间,兴全新视野是新产品,没有安全垫,我就一直没有安全感,而不是说我就相信某个公司,就重仓买入。
事后看,当时有些公司,比如美的,跌到非常便宜,有些人就“哗”地重仓杀进去,赚了很多钱,但我对市场一直没有安全感,一直就仓位不高。
直到第三次熔断以后,我当时说,市场如果再回撤 30%,我如果是 40%的仓位,假设我的选股没有阿尔法,那就是跌 1 毛 2,到 8 毛 8 左右,持有人可能也能接受。
你看,我做综合测算的时候,是说我没有阿尔法的,自下而上的选手绝对不是这样的,他肯定相信自己能选择最好的股票,自己是有阿尔法的。
经过三次熔断之后,我当时算,如果点位再回撤 35%,我忘记当时指数是多少点了,我记得是干到 2000 点,我当时说,如果真的干到 2000 点,我就 ALL IN 了。在那种情况下,我的仓位才开始慢慢升上去了。
从头到尾,是策略在支撑我的很多东西,而不是说我选美的,我认为它很好,就相信它,就怼在美的里面,这不是我的一个大的信仰。
7 小雅: 你有很好的长期业绩,有没有分析过最主要的收益来自哪里?
董承非: 我没做过太细的分析,金融工程都会做,我也会看一下,但我不太 care 那个结果。
# 如何判断市场可为或者不可为
8 小雅: 你用什么方式判断市场可为或者不可为?
董承非: 其实市场呆长的人都知道。你说市场贵还是不贵?你也知道。
9 小雅: 我不知道。其实,这是个概率问题。
董承非: 对。那只是说是一个概率问题。不,贵和不贵,市场处在春夏秋冬,到底是热还是不热?随便一个人都判断是对的。
10 小雅: 大部分人判断是错的吧?否则,大部分人就不会去追涨杀跌了。
董承非: 不,专业投资者中,10 个人里面 9 个人都是对的,绝对是对的。
只是说,因为热还可以更热,还可以更高。有的人说,我在这地方下车以后,我有可能~~
这是方式、方法的问题,大家对持续时间或见顶时间的判断有分歧。
11 小雅: 很多人是用结果来说热与不热的,比如,如果当时真的从 6000 点涨到了 10000 点,大家也会觉得,当时的 6000 点并不算热。
董承非: 你这样就陷入到永远不可知论,在 6000 点的时候,还有 2015 年的时候,你随便问个人,都会说不便宜了,至少,我圈子里面的人都说不便宜了。
12 小雅: 2015 年看“4000 点才起步”的人,也是很多的。当时很多趋势基金经理,他们也是真信的吧?
董承非: 这个问题的分歧,不在于贵或不贵。大家都知道贵了,但大家也知道,有可能更贵。
在很多人里面,这个(估值)变量不是很重要,很多重要变量是政策啊、流动性啊。当时虽然贵了,但流动性很好,对不对?
你说,去年一个月卖 1 万多亿基金,大家觉得热不热?只是说,是不是可以更热的问题,大家对于(牛市)持续的时间有分歧。
# 回应内部交流纪要争议
# “去年的减仓策略是有效的”
13 小雅: 当时(2021 年 2 月),你的一个(熊市)观点纪要流出,争议很大,现在回头来看,你觉得当时算贵吗?
董承非: 那当然贵了,那没什么话好说的,有很多股票是很贵的。
我当时说了,在这个位置上,基金要整体赚钱不容易,可能极个别的基金会赚到钱。
我是从来不会想着我是基金里面最聪明的人,我也不觉得自己的选股一定比别人要怎么样。
很多人也在诟病,说我没有参与新能源,但新能源我是不会参与的,我就没有想法去参与。
说老实话,整个新能源汽车,就宁德时代我还可能看看,我是认真想过的,而且就差了那么一点点,如果我把自己的安全边际放开一点,我就进去了,但它后来涨上去以后就……
14 小雅: 你是在什么时候犹豫了一下?
董承非: 就在它趴在下面的时候,当时我们有个研究员出了一篇深度报告,我们讨论过,大涨之前我是认真考虑过的,但就是纠结在一两件事情上面,就没有下手。
没有下手,你可以说是错的,这是有可能的。但再重复一次我也不会买,你可以说,我低估了这次的行业贝塔,我没想到会这么猛,这可能是一个错误。
但是以我的性格,涨高了我也不会买,因为在当初的位置上,因为一两个点,我没能说服自己,它涨上去以后,难道就说服我了?我还是没说服自己。
在整个新能源车产业链,我觉得中间的就隔膜还可以看看,其他的电解液,正极、负极,我认为都不值得投,我都不愿意耗时间精力在上面,它就是普通制造业嘛。
其实,我们内部对茅台也讨论过好几次,我们有基金经理助理,原来是看 TMT 的,他写了一份茅台的报告。
我说,你大胆想象,茅台能看到多少亿市值。他写好,我看完以后说,你就看这么点啊。
15 小雅: 看到多少?
董承非: 好像到最高也就十几、二十的空间,那我说,我才懒得买呢。
因为当时我认为,市场已经处在大体上处在不可为的阶段,从我的风险收益的匹配上来讲,已经在我心里很不安在位置上了。
你说,我(当时)一定能看到新能源会有这么大一波结构性行情?我是没抓住,但是这东西谁知道呢。
2015 年,很多人都觉得(行情)不可持续,但大家会说,每次到后面的时候(牛市冲顶),是最肥的一节。关键是,最肥的那一节,你吃不吃?
当时我还跟一个朋友聊天,他说这么大的势,见顶一定是双头。我说,单头、双头不知道,我觉得不舒服了,我就愿意先撤出来,我也没想到最后是单头。
这就跟我现在做法一样的,我觉得不舒服就不搞了呀。
这次见顶以后杀下来,是很平和的,但这在当时是搞不清楚的呀,万一最后不是这样的,你不是惨死了?那何必呢。
因为我做决策都是左侧,买和卖,我都习惯做左边决策,决策的时间长了,思维惯性一直在那边,就没办法,有时候只能选择不去冒那个风险。
16 小雅: 当时你降仓了,事后看起来,你好像也没比别人少亏?
董承非: 还可以吧。去年到我走(离任)的时候,最差的时候也就亏一、两分钱。
去年的情况,不是我亏多了,而是因为别人抓住趋势性行情,赚的挺多的。
我的持仓里面,主要是**(地产公司)亏,保利是我的重仓股,我走的时候是最低点。假如我的组合拿到年底的话,其实没那么被动的,它后面那波弹的很厉害。
我们这个行业,你用后视镜看,说对和错都可以的。但我们是在起点做决策,万一不是去年那样,万一是“咚”的一下往下了呢?我很难说市场一定是怎么走的,很多股票腰斩也正常啊。
(2021 年)1 月份的时候,绝大部分核心资产在暴跌后,先后慢慢地往前在走,有人可以说,我的节奏踩得对,我先踩这个,再踩那个。
但我从来不是这么考虑的,说我有这么牛的选股能力,这就是我说的本质区别,我是一个策略性选择,反正我的策略,至少能让我以后亏不了太多, 有时候的下跌,你是不知道的。
2008 年那一波下跌,我跌了四十几,还是全市场前 20 名呢。
我一直说,没有盘算到的东西发生了才叫风险,不是说我预测到了什么风险,那不叫风险。
风险的意思是,我在组合里面根本就没考虑进去。我对所有可能都持开放态度。
当初(减仓)到底是对还是错?从我的角度来说,减仓肯定是对的。
我那两个产品都没有底仓限制,兴全趋势和新视野的仓位都可以降到零,但这就是我的决策系统,就是我不做极端的决策,我就追求中庸。
任何决策都在考虑:万一我错了,怎么办?
17 小雅: 现在你做私募的话,你会做空仓的动作吗?
董承非: 我可能会降的比那时候更低一点,因为私募的要求会更高,但我也不会降到 0,因为你也不知道会怎样,我对自己的任何决策都在考虑:万一我错了,怎么办?
18 小雅: 站在当时的角度,你还有另外一个风险,万一减错了怎么办?
董承非: 我不是说了,我比别人少赚二三十,我也能接受吗?
19 小雅: 踏空也是一种风险。
董承非: 对。好歹我的持有人都知道,我的风格就这样子。
我认为,我当时减股票是对的,减完的股票,后来都跌了好多,只是说,当时我有两种选择:
第一,减得更彻底一点。第二,扑到新能源里面。
去年主要(行情)还是新能源,但我不会选择新能源,因为我已经觉得市场不可为了,我还要挑一个估值让我不是很舒服的板块再搞进去,这本身是矛盾的。
这可能也是我的一个缺陷,我对这种热门板块,总是存在着怀疑和没有安全感。
20 小雅: 在那个内部交流纪要传出来的几个月前,你在某个渠道路演时提到,3000 点以下随便买,但是 3500 点你又如此看空。3000 点和 3500 点有多大区别?
董承非: 以前我们是用指数点数来衡量市场的,但后面我发现,现在主要的指数,包括沪深 300、中证 500,都不能够衡量整个市场的热度。
我觉得,应该用公募基金中位数来衡量,因为公募基金是跟市场热度最紧的。
21 小雅: 判断是不是热了、怎么做仓位选择,更多只是一个感性认知?怎么提高决策的科学性?
董承非: 也不是感性认知的层面在理解它,我也做了一些量化的东西,只是量化的东西永远是,你从左边说也可以,从右边说也可以。
去年公募基金的发展,按照一季度的情形,把我们 10 年的活都干完了。如果乘上 4,相当于一年等于行业 20 年的发展,这肯定是不可持续的,资金流入肯定在一季度是见高点的。
第二个,从自下而上的看到很多东西,我觉得是算不过账来的,所有东西都是这样的。
比如,茅台的基本面基本是没有分歧的,分歧主要在于估值,我们 TMT 的研究员给我算茅台的空间,最后都没说服我。
22 小雅: TMT 研究员给你算茅台的估值,当然说服不了你(笑)。
董承非: TMT 是最敢给估值的,也只能给出这样的估值。我们说的是估值嘛,不讨论基本面。
我想说,任何决策都有可能会犯错误,我永远在衡量,这个决策下去以后,冒的风险到底是多大。
对我来讲,少涨一点不是个事儿,踏空对我来讲,我倒不是很在意。
# 选股的进步:胜率比前几年高出很多
23 小雅: 虽然你说自己选股能力不行,但整体肯定不算差,有没想过在选股上再加长板?
董承非: 我自己觉得已经进步很多了。
这几年,我意识自己是一个策略型选手。但其实策略分几类:一,选股策略;二,择时策略,就是大类资产策略。三,套利策略。
我认为,自己在择时和套利策略上面还可以,但在选股上面是有短板的。
回顾 2013 年之前的重仓股,我没有成就感,很多持仓都是不用去调研的,招行、平安、福耀、宝钢啊,都不需要我调研的,搞的没有成就感。
但过去这 5~7 年,我的80%投资精力是在完善选股策略,我做了非常多的尝试。
纵观自己的选股,比以前还是进步了很多,包括对企业的了解、理解,对公司、行业的理解,我觉得至少是越升了一个层次。
24 小雅: 你在选股上的进步,体现在哪里?
董承非: 我在 2014 年、2015 年挑了一批股票,我认为是有潜力的公司,它们能够走出来,最后是 10 个股票里面折了六七个。
但我这几年挑的选股,比以前成功的概率高很多。我说的同样是市值不大的公司,不是大白马,大白马反正已经是这样了。
25 小雅: 选股是不是成功,你的判断标准是什么?
董承非: 选股是不是成功,不是以股价涨跌来论的,股价有时候突然炒个概念,就涨上去了。
而是说,我在买之前对它有一个描述和设想,最后结果大差不差,那才叫成功。这体现了你对很多东西的把握,包括对商业模式、管理层、行业演变的看法。
每个都是这样选股的,但在每一层、每一个细节,每个人的感悟肯定是不一样的。比如,怎么理解商业模式?怎么看人?
我一直觉得,最高境界的投资就是看人, 有的人天生看人能力很强。
我们是理科生,也要学着慢慢看人。看管理层,我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印象,我会描述、设想你是什么样的人,再推演未来你会怎么样。过一年、两年、三年以后,再来看我看人准不准。
这是一个可以无限的事情,是我可以一直沉浸在里面做的一件事情。
26 小雅: 投资结果并不完全是自己的选择,还有市场的选择。比如,可能我选了一个公司,它挺好的,也按照我的想法在走,但可能这三年还不如就买茅台。
董承非: 看你要追求什么,如果买一个东西,就是追求业绩、排名,那我很难一直对投资有非常高的乐趣。
我现在这种状态,跟大学生打英雄无敌一样的,看到一个宝,打开箱子一看,挺好玩的,而且我觉得挺有成就感的。
# 最不喜欢 to g 的商业模式
27 小雅: 选股上,你有些什么可复制的方法,可以用在不同的行业领域。
董承非: 选股,我完全是跟巴菲特学的。巴菲特选股就是考虑 4 点:商业模式、护城河、管理层,最后是价格,我基本是按照这几个框架去把握。
但实践中的难点在于,没有公司是完美的。大家都说好赛道、好公司、好价格,但这些要同时都具备,概率是很低的,这说明市场是处在比较极端的时候。
本质上,还是要根据市场、根据组合需要做取舍。
28 小雅: 在你看来,什么是好的商业模式?什么是不好的商业模式?
董承非: 我们在复旦有一堂课,专门讲商业模式,说来就话长了。
多年前,媒体采访我的时候,医药股正如日中天,记者问,你为什么没有医药股?我说,在我看来,医药行业是 to g(to government,面向政府)的行业。
29 小雅: 包括 cxo 吗?
董承非: cxo 的商业模式是不好的,它是 to b 的。
在 to c(to consumer,面向终端客户)、to b(to business,面向企业)和 to g 当中,我最不喜欢的是 to g。本质上,(医药)是 to g 的行业,它的客户只有一个医保局是大头。
我看了多年,to g 的公司好像都没有好结果。对于 to g 的行业,我是非常警惕的。
to b 的行业就像 N 公司(新能源电池公司),N 公司还算 tob 里面好的,L 公司(光伏公司)属于 to b 里面的 hard 模式(注:指经营更困难的商业模式)。
to c 的商业模式就很好。随便看一下家电股,比如 H 公司,算是家电行业竞争力不行的,但它的资产负债表和利润表,比其他很多 to b 行业里、有优秀企业家的公司都好很多。
有的行业老板很优秀,但困于商业模式,这属于商业模式不同带来的,这是出身决定的。
大体上,我宁愿找 to c 的商业模式;to b 模式我也不完全排斥,会从很多指标来看,比如 ROE 指标,看看到底它在产业链里面的位置。
30 小雅: to g 的行业你肯定不去,在 to c 的模式里,你有绝对不去的地方吗?
董承非: 第一,墓地我肯定不买,我对这个很忌讳的。
(福寿园很赚钱,你不买吗?)不不不,我不买。
在其他 to c 的里面,首先,我认为 to c 的公司,有时候不是商业模式的问题,而是格局看不清楚。就是说,有没有新的玩家出来。
比如,妙可蓝多把奶酪棒引入中国以后,马上又有妙飞、伊利进入市场,怎么判断行不行?
第二,我纠结的是估值。比如海天,不用担心它的行业地位和竞争,它让你搁在这个地方的是,它的成长性和估值怎么匹配的问题。
做组合、做选择的时候,到底选不选它,是你的核心理念支撑的,这没有对和错,只是说理念不一样。
to c 的商业模式是很好,但很多 to c 的公司一上来就估值很高。比如医美,行业模式很好,但一来就是 ps(市销率)100 倍,你怎么弄?它在未来是不是一定胜出?
我看过,医美好像全世界没有大公司,我对这种东西会稍微警惕的,我会提醒自己: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看到的,也许是我们对这个东西还没有认知到。
当时园林公司如日中天的时候,我就说,全世界好像没有这种大公司。事后看,当时所有人对有些因素是(没有认知),随着时间推移,一些风险点才会暴露出来。
# 买股票之前,就要想好拿三年
31 小雅: 你早期重配平安、招行,逻辑是什么?
董承非: 是一种本能。
回过头来看,我从业也蛮遗憾的,就是做投资时间太快了。
我 2003 年进公司,从 2003 年到 2004 年,公司开业之前,我都在做产品,公司把我招进来,就说做量化的,当时设计产品里面有量化的部分,都是我在编程,搞这些东西。
2004 年,公司发了第一只产品以后,我才开始做研究,看了一年半行业,我就走向投资了,2006 年就做基金经理助理,2007 年就做基金经理了,成长速度是非常快的。
我是学数学的,没有学过商科,账算得可以。我为什么买这些东西?就是计算器用的还可以,它们便宜嘛。
但你说我对行业有什么洞见,那时候是没有的,就是一种本能,永远在选一些最便宜的东西。
数据(基金业绩)是很好看,2012 年拿到晨星奖,感觉好像挺好的,但在 2013 年、2014 年,我发现,这么做下去,自己没有成就感。
后来,我尝试着去理解行业,理解企业家,我第一个尝试就是恒立液压,我从 2013 年开始买,一直买成第一大股东,一直到 2019、2020 才开花结果。
我是 60 亿市值进去的,我走的时候,大概是五六百亿市值,但它最终涨到 1800 亿。
32 小雅: 第一次尝试对你的影响非常大吧?
董承非: 对,我发现,做这个事情很有意思,也让我很有成就感,我可以悟到很多东西。
我后来一直鼓励后面的人说,买一个股票之前,你就要想好,买进去就要拿三年,等三年以后再把这盖子揭开。
我的想法是,你拿一个股票,一看不行就剁掉,和即使不行,你就在里面持有三年,你的感悟完全是不一样的,收获也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很多东西不是用来量化的,你就会发现,这个事情很好玩,这是一个无止境的东西,我们原来玩的所有游戏,业绩都是排名,一定程度上就是一个有限的游戏。
后来,我越干越起劲,包括调研,很多时候我都自己一个人去的。
后面几年,我买的股票,跟我们公司很多同事不太一样,我们研究员推的股票我也没怎么买,我都是自己哼哧哼哧搞的,我觉得挺好玩的。
我们以前还是靠调研各种信息,依靠研究团队,不行就剁掉,行了再买回来,这是在赚信息的钱和团队的优势。
什么叫对的选股能力?就是我们买 10 个股票买进去,持有 3 年不动,3 年后我们来回顾一下,到底是对还是错。从这个维度来总结,我觉得自己比以前的概率提升了很多。
大资管公司的好选股,一定是种树模式
33 小雅: 很多公司你拿了不止三年,A 公司(保险行业)你拿了四十几个季度,算下来是十几年。回过头来看,你觉得,A 公司算是一个成功的投资吗?
董承非: A 公司的问题,是什么时候卖的问题。这也是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摸索,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卖。
我认为是拿过了,如果我不拿这么长时间的话,其实还可以。
行业不行的时候,我肯定不会比别人晚知道行业不行,但我那时候跟我们研究员说,没事,企业家会替我们操心的。
结果回过头来想,第一,这个行业的周期比我们想的要长很多。第二,我感觉,企业家也犯了不少的错。
关于选股,我一直开玩笑,我们很多选股策略叫做摘果子,摘完一茬,总赶着换个地方再摘。
但真正好的投资应该是种树。就像张磊,当京东还在 PE 阶段,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,他说这能长成一棵大树,就下注了。你一路走,不停的有这个能力,过 10 年以后,发现都有了一片森林了。
我觉得,一个好的大型资产管理公司在选股上面,一定是种树模式。
34 小雅: 也不一定非要种树,我就买茅台,坐在一个“面包树”下面,天天等着它掉果子,天天坐在那儿吃,不香吗?
董承非: 对于茅台,我觉得是信仰问题,我对茅台就没有信仰,我一直不认为这是“面包树”。
35 小雅: 你不是擅长算账么,它每年都有大量的现金流入。
董承非: 茅台分歧的根源在于,你对很多假设的认不认同。其实茅台的盈利预测很好做,5 万吨(产能),多少钱一瓶,利润是多少。
假设 2000 块钱一瓶出厂价,平均下来一吨就是 400 万收入,5 万吨就是 2000 亿收入。
因为茅台的税很重,基本上利润率 50%是到顶了,茅台到 1000 亿利润我是能想象的。
但是茅台再有多大的利润,取决于你对这个产品的信心。如果它没有成长性了以后,就看你给多少倍,对吧?
为什么我没有买过茅台?第一,我不喝酒,我做研究员的时候,就没有体会到茅台那么好。
第二,那时候,一瓶茅台才 200 块钱,你说,自己一定能看到茅台 2000 块钱一瓶是常态?
其实,茅台的分歧在于你对终值的认不认同,我是看着茅台从 200 多块钱涨到 2000 块钱,错过了,索性也就错过了。
36 小雅: 这可能跟你们的研究深度不够有关系?
董承非: 那时候茅台就是我研究的。我最早是消费研究员,当时人少,我是消费+TMT 研究。
我做消费品研究员的时候,公司在消费品赚了很多钱。
当时,晓明(睿郡资产合伙人王晓明、前兴证全球基金公司副总)在的时候,10 个点双汇,10 个点五粮液 (opens new window),10 个点伊利,拿的很重,我那时候做的还算可以,所以会提得那么快。
# 所有未来的展示都是概率
37 小雅: 消费股研究出身的人,更容易相信竞争模式,相信护城河,很多是纯自下而上的选股模式。为什么你最后选择了策略型投资?
董承非: 这可能跟学数学有关系,学数学的人都觉得数字是最可靠的。
对我们来讲,所有未来的展示都是有一定的概率,而不是我笃定说,这个小苗一定能长成棵参天大树。
有的人就认定会成大树,all in 一把,赌对了,最后成了,我们永远不会这样子做的。
我为什么会一直错过茅台?因为在所有白酒里面,茅台是时时刻刻的有溢价,所以,我们历史上买了很多五粮液,这就是思维惯性在,同样两个东西,我总是买低估值的。
我做研究员的时候,五粮液和茅台江湖地位差不多,现在差很远了,但是 2003、2004 年,我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,又不喝白酒,我没有这个洞见。
38 小雅: 某种程度上,数字已经对你造成了负累,你现在为什么还没有抛弃数字思维呢?
董承非: 是啊,但人就是这样子的,性格是天生的,稍不留神,你的本能就发挥了力量,只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说,不要陷到里面去,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改。
还有很大的一个问题在于,大家对风险的理解是完全不一样的。比如,**要对一个公司建立信仰,长期持有,这是很难的。**比如,对企业家的了解,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了,其实没有。
有些人确实是(能做到),但大部分人说,我就信仰这个东西,没那么容易的!
A 股有多少个企业能有这样的信仰?我们做成长股投资,多少公司是真正做成了,没多少,凤毛麟角的,再加上你自己犯错的概率,这是很难把握的。
# 跟市场最大的不一样
# 任何决策都会问,如果错了怎么办
39 小雅: 你觉得,投资中最大的风险是什么?
董承非: 投资中最大的风险就是,我认为我知道了,但其实我不知道。
做任何决策之前,我肯定是把每个变量都想一遍了,然后再做决策。很多事情的发生,大部分时候都在我的(预期)里面。
但什么叫最大的风险呢?就是我压根就没想到过这个问题。
比如,2008 年金融危机,我们降仓是一种本能,因为不便宜了去降仓的。但我认为,A 股没有一个人能预测到 2008 年的金融危机。
我们外方股东 2008 年几月份过来,我们问他美国的事情,他还说没事,最后搞到这么动荡,才发现是这个局面了。
我做决策最怕的是,没有考虑到的状况突然蹦出来,那就很讨厌的。
40 小雅: 自下而上选股的人一般会说,投资最大的风险是看错公司;做策略的人往往是说,没有看到的风险是最大的风险。这可能根源于你们在信仰上或者说底层逻辑上的差异?
董承非:我一直说,做投资一定要自信,但不是盲目自信,这之间一定是有个度的把握。还有,乐观和不盲目乐观之间,也是有个度的把握。
做股票你说不乐观,你做啥股票呀,你就做债券去了,你骨子里面一定是乐观的。
2018 年的时候,很多人讨论国运,我就跟人家说,讨论啥国运啊,难道你有可能跳开这个船?既然在这个船上,就不要讨论国运问题,我们就讨论股票吧。
那时候,其实很多东西很便宜了,从 2018 年三季度开始,我就一直说买买买。
但我从来不会说,自己的决策绝对是对的,我怎么牛,我从来不相信这个。
做任何决策,我都会想想:我错了怎么办?如果错了,哪些是我不能承受的?这是我们最大不一样的地方。
41 小雅: 你跟市场其他基金经理,还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?
董承非: 我的想法跟大部分人不一样,这是我的性格决定的。
有时候,一堆人去旅游,走着走着,我发现我就一个人走到一个角落里面去了,这是天生的。
我的很多股票为什么会卖掉?就是因为很多人都觉得它行的时候,反而让我很不安。
无论是买和卖,我都是做左边决策的,当大家都说不好、不行的时候,我反而会去看一下。
# 锁定风险的同时,如何增厚收益
42 小雅: 你怎么定价?比如,地产行业你是严重看空的,但去年哪怕是股票仓位大减了,你还留着一些地产股,它们没有成长性,但股价很低,你怎么看估值的合理性?又怎么做组合定价?
董承非: 定价的时候,我会看它未来几年能带给我的复合回报率,大体上是不是符合我的收益率要求。
因为我原来是偏好低估值的品种,所以,会下意识地买低估值的品种。
为什么我会买 B 地产?因为上一轮 S 银行,我是从 15 倍 PE 进去的,S 银行的业绩增长了 3 倍,结果估值降到 5 倍 PE,我没赚钱,后来把 S 银行给剁了。
我后面想,B 地产已经降到 5 倍 PE 了,我在 5 倍买进去,它每年有百分之 10%的成长性就可以了。我问研究员有没有,他说,应该有。
2017 年的时候,我想,10 个点的成长加 5 个点的分红,一年给我 15%的回报,符合我的要求,而且我想,我买的是根正苗红的地产公司,不会出现乱七八糟的幺蛾子,就买进去了。
地产我只拿了**和**两个公司,我觉得它们不会破产,而且是受益的,别的地产股,我看都不看。
另外,我也会衡量市场对它们的预期,和我自己对它们的预期之间有多大 gap,因为地产从来就没热过,这可能是个思维惯性,我老是会陷到这个里面去。
B 地产和我上次拿是 S 银行是一样的结果,这两个投资都不是很成功,应该是两个教训。
43 小雅: A 股对成长性的追求一直是比较高的,你有没有考虑过,增加一点持仓的成长性。
董承非: 我现在比原来成长多了,但因为我比较喜欢配的平衡,我有成长性的部分,也会有价值类的东西。
我不会去压一个风格。比如沪深 300,别人不看,我还是看的,它里面有大量价值类的比重,那我肯定还是要配点价值类的。
比如,我拿了地产十几个点,你说高吗?也不高。考虑到金融整个在沪深 300 里面的比重,其实还是低配的。
有些机构投资人问我,为什么配置保利地产,我说这属于自上而下的配置思路。只是运气不好,这个自上而下的部分,在这段时间里面实在是表现的不太如意。
但我有自下而上的成长类的东西,也有表现也非常好的。否则,我早被市场淘汰了。
44 小雅: 投资者喜欢你能帮他们锁定风险,但也会想,你是不是可以把收益空间再打开一点。
董承非: 我也这么想,这已经困惑我很长时间了,为什么我要做出转变,这是很大的一个因素,因为我想明白了,我在公募里面,很难做到这一点,我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性格。
我一直说,市场的春夏秋冬,春天的时候我会非常积极。
比如,2018 年年底,公司发了一个养老产品,我跟基金经理说,一周建完仓,我们就一周建完,没想到,过年就开始大涨,我那时候仓位压的也很重。
再比如,2013 年下半年、2014 年,有人问我,你的仓位是多少?我说 120%。
当时,兴全趋势有 80 个点的股票,但是我有 40 个点的转债,这 40 个点转债是买了 20 个点,拆了 20 个点,所以我说是 120%的仓位。
但问题是,行情到了一定程度,我觉得没有安全感的时候,我就下不了手啊,不可能说我不认同,我把眼睛一闭蒙进去?我没办法啊,人不可能两头都沾的。
我最后想明白,虽然我这几年的选股已经比原先尺度大很多了,比如买湘电、三安、鼎龙,这在我以前绝对不会买的。但关键人家是满仓,别人敢搞那些东西,我还是跟不上。
我发现,在自己的基础上再走一步以后,感觉效果也不太好。
我就在想,有什么能弥补我的收益?人只能基于自己的性格做决策,我不一定要跟拼别人胆子大,但我可以通过另外的途径来弥补。
以前,当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,很多时候是只能歇着了,现在我可以做一些事情的。
比如,可不可以做配对交易,把一些风险滤掉,如果我研究做的好,别人如果跌的时候,我能不能不跌或者赚点钱?
我认为自己是可以的,至少历史上的几次,我认为还蛮成功的。
当然,不一定能做到,只是我有这么强的想法,长期看,会不会把我的复合收益往上走一走。
# 永远比市场偏悲观一些
45 小雅: 在择时策略上,你过去有过什么得失?
董承非: 失的部分会像你说的,会踏空。比如 2009 年,我搞了一个双防策略,买了二十几个点的消费,上半年很被动。
2009 年是三朵金花行情,有色、煤炭、地产,4 万亿(国家投资计划)以后就是大周期,我在上面暴露是严重不足的,很被动,一直扛到 8 月份突然崩掉,我才缓过气来。
在择时上面,我最大的风险暴露就是会踏空,因为对市场的整体情绪来讲,我比市场永远是稍微偏悲观一些,这会错失机会。
46 小雅: 这是你主动暴露的风险?
董承非: 不,2009 年应该是我的错误。
回头看,我本来是翻多了,但在翻多之前,我想出去看一圈,就一个人跑了一圈调研,看得拔凉拔凉的。
我记得,我到淄博去,出租车司机当时说,当地某资源公司都停滞了,你知道吗?我说,这个场景,哪是什么股票机会啊!
当时,我对政策没有这么深的理解,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。我当时就说,PE 看看就可以了,但 PB 从历史上看还偏贵。
我本来是乐观的,调研一圈回来就缩手缩脚了,搞一个双防策略,结果,股票仓位在 2009 年一直不高,而且上半年的品种是搞消费,结果惨死了。
47 小雅: 这情形让你再来一回,还是会这样?
董承非: 不会,那是个错误,当时对很多变量的理解没有那么深刻。
**股票涨跌是由非常复杂的系统决定的,它不是单变量模型,而是一个多变量模型,**而且在不同的历史阶段,起决定因素的因子还完全不一样。
对市场变量因子的理解,是需要时间积累的,那时候,我明显是对政策因子理解不透。
# 套利赚的是认知差
它是一个辅助策略,而不是主策略
48 小雅: 你的套利策略,主要是套哪些利?
董承非: 太多了。我们历史上以前搞过大宗、定增、权证,套利我是完全跟杨总(杨东)学的。
杨总是我见过市场上最厉害的套利者,他对套利的热爱是骨子里面的。
很多套利的策略,杨总会有个大的想法,后来具体是我来实施的,所以,我跟他学了不少的套利策略,但我认为,我们都只学到杨总的皮毛。
以前,我们对很多东西的理解,比如对定增、对大宗、对权证的理解,我们都比市场要早很多。
再比如,定增本身是一种套利策略。当时定增推出来的时候,打 5 折,我们当时说要锁一年,我问,要搞吗?结果杨总说,重点布置,把研究员全部赶出去,找定增项目。
2016 年,兴全做了几百亿的大宗,外面怎么谈,怎么报价,当时都是我去实施的。
以前大宗交易是不锁的,当时市场上随便 10%折扣,很多人没有意识到,我们做很多啊,做很大。
现在杜总(睿郡资产创始人杜昌勇)这边一直在做这种套利策略,兴全的人出来都会套利,都是因为受杨总的影响。
49 小雅: 套利某种程度上是赚博弈的钱,博弈最终的收益率会归 0,你怎么看?
董承非: 不知道,有可能最终归 0。我自己觉得,这是交易层面的事情,还是要有天赋在里面的,有些人就是交易天才。
只是说,一个人靠交易很难体系化和理论化。你说,它能像价值投资一样,每个人都学到,能够去运用吗?不是。
但有些东西不能够绝对,只是说,你是不是把套利策略做成你的主策略?不会!因为一直以来在我们兴全,套利策略只是一个辅助策略。
并且,套利机会也不是说一直有,只是出现机会的时候,你比市场要早认识、早领悟到,并且能够实施。
50 小雅: 你会不会觉得,有时候套利套的是人性的利。
董承非: 那也不是,很多东西可能是还没有被大家认识到。
我认为,套利是最主要是根源在于是信仰,是你相信什么。
很多人自下而上选股的人是不套利的,因为他总是相信自己是对的,市场是错的。
但在套利的时候,你一定要把自己忘掉,一定要发自内心地相信,市场是对的,这是两个思维方式的差异。
所以,最终在实践的时候,比如说巴菲特,他永远会说市场是错的,他是不会去做套利的。
这和我们的理念是一样的,任何一笔投资和策略,我都是衡量它的风险和收益。
51 小雅: 等于说,你是两个都信,两个都不信。
董承非: 对,我们没有说一定守在哪一边。
如果我认为,某个东西长期看可能是不行的,但在目前的市场背景下,我认为这个策略风险收益是匹配的,我有可能就会去做这笔投资。
比如说定增,我们讨论复盘下来,我们认为垃圾股的定增,是赚了大钱的,反而很多绩优股的定增没怎么挣钱,因为抢的人多,自然就把价格定上去了。
有时候,市场是非常有效的。
投资变化:打破对估值的教条认知
52 小雅: 这些年,你的投资有哪些变化或者说进化?
董承非: 我这些年的进步是,2013 年以前,我可能全都是低估值的东西,估值稍微高一点,我就不太想看。
后面我意识到,这是我的一个问题,很多东西因为估值这个因素,把我的眼睛挡住了。
我做研究员的时候,一直没推张裕,因为它一直在三十几倍,比较贵,我对它有了抵触情绪。
回过头来看,没买茅台是我的错误,我被估值挡住眼睛了。
以前是所谓的深度价值投资,厌恶风险,但这是静态地看风险,企业发展是动态的,其实根源在于你对企业未来的描述、判断准不准。
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,未来是不确定的,是有风险的,你赋予它多高的权重问题。
我把这个问题想通以后,后面选股的时候,我就把估值这个因素排序往后靠一靠,也看一些 PE、PB 很高的东西,它们也在我的组合里面出现了。
53 小雅: 也高不到哪儿去吧?
董承非: 不是,我很多东西是没利润的。
但我不会把组合都压在未来预期的描述上面。你想想看,评估一个标的,你要把它描述清楚,要不犯错误,第一,需要时间的积累,第二,需要你有非常深的功力。
你说,我这个行业能描述清楚,那个行业也能描述清楚?人的能力圈是有限的。
如果把组合全部压在未来上面,除非你的选股成功率非常高,我反正不倾向于这么干。
54 小雅: 哪怕只配一部分没利润的公司,万一没实现,个股的风险是巨大的。
从性价比角度来说,比如 N 公司(电池公司),哪怕 PE 是 200 倍、300 倍,起码利润是可见的,又有一定的成长空间,是不是它的风险反而更小,性价比更高?
董承非: 打一个比方,企业的利润就像小孩子的考试成绩一样,只是这个孩子潜力的表征之一,并不是唯一的表征。
我为什么没有买 N 公司?应该是我自己犯的一个错误。2019 年的时候我们的研究做了一个非常详实和深度的买入建议的报告。但当时我对安全边际扣的太死了,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结没有打开。
我一直说,它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在跟客观规律做斗争,你到底信哪个?企业家还是客观规律?
我认为,下游的整车厂不会容忍目前的格局长期下去的(国内市场 50%的份额),利润全部被它赚过去了,还给它打预付款。
你想想看,所有零部件企业是什么状况?整车厂说,给你账期三个月干,干不干?
我相信,整车厂绝对不会容忍 N 公司这样的,目前的市场格局是阶段性的,这就是我骨子里面的信仰,跟别人是不一样的。
买入和持有的区别很大
让持有人赚钱非常重要
55 小雅: 有人说,买入跟持有没有什么区别,你怎么看?
董承非: 那这个区别大了,区别在于组合的冲击。
如果我是新开仓,我的持有人是原始的,一个股票干 10 个点,一把跌下来,就亏掉多少钱?
这和我的持仓已经赚了一倍是不一样的,虽然对基金来讲差异似乎不大,但对原始持有人是完全不一样的。一个是利润的回头,一个是亏损。
56 小雅: 但你的产品是开放的,任何时点都是有投资者进来的,你并不是只有原始持有人。
董承非: 你可以这么说,这取决于每个人的想法,我觉得这完全是不一样的。
**我总是想,我新开仓的东西,是要给我的组合做加法的,**而不是说新开的东西随时会飘的。
57 小雅: 买入任何一个资产,它过往的涨跌与你现在买入没有任何关系,只跟它的未来有关系。要不要持有也一样啊,跟它过往给你赚了多少钱没有关系,只跟它的未来有关系。
董承非: 从相对角度来讲,这也是对的。但这对我来讲,绝对是不对的。
比如,兴全新视野刚成立的时候,跟兴全趋势的持仓是完全不一样的,直到后面新视野慢慢涨到一定净值之后,它和趋势的持仓才一样。
因为在兴全有一点,**我们一直觉得,让持有人赚钱是很重要的,这是我们一直在意的,**而不是说,如果现在新开一个户,就复制原来的脑袋。
比如,茅台到 50 倍 PE 的时候是涨还是跌?我相信,信仰茅台的人也说是 50:50。只是他信仰茅台未来会涨上去,但这个月是涨还是跌?他不知道,也不关心。
如果是老产品,我也可以这样说,但如果是新产品,我还是要(区别),因为如果是我自己的钱,一把梭无所谓,亏钱别人也不知道,但公募基金天天暴露着,持有人受不了。
整体来讲,持有人的风险偏好没有我们高,我们这帮人是风险偏好最高的,我要是自己一个人单猫到一个地方,我就一把梭一个股票,但是给别人管钱的时候,不可能的呀。
更倾向定性分析:要符合商业常识
58 小雅: 你曾提到,当定性跟定量冲突的时候,你会更倾向于定性分析。但有些基金经理也说,很多时候财报数据的数量反馈,比定性分析来得更真实、准确。
董承非: 我这里说的定性,指的是是否符合商业常识。
我做研究员的时候,做过北京巴士公司的研究,当时北京巴士也是热门股之一。有段时间,北京巴士股价跌下来,我也做了它的(定量分析)模型,做完以后,真的弹性很大。
之前北京坐巴士很便宜,月票一个月随便做,当时市场都在预期,北京巴士要改革,坐一次车,要付一次钱。
这样,成本发生是一样的,其他收入就是利润,模型肯定是这样的。当时,模型做出来以后一看,这公司怎么这么赚钱,ROE(净资产收益率)巨高。
我当时在想,公交公司会这么赚钱吗?隐隐约约感觉这就是公交事业,不太可能。回头来看,根本不是这么个情况.
**现实生活比模型要复杂很多。**模型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抽象,这种抽象可能就是错的,很多时候,现实生活是以多维度来演绎的。
59 小雅: 比如说?
董承非: 比如,我认为,N 公司(新能源电池公司)的商业模式决定了,它的发展不可能是线性的。
但现在所有人都告诉你,它是今年 100 亿,明年 200 亿,后年 300 亿,是线性稳健成长的。
现在的模型都是,今年出货 100 个 GW,单 GW 的利润是 1 个亿,到明年翻番,就是 200 亿。
在这个财务模型里,都是假设单 GW 的盈利稍微往下波动一点点,原材料稍微调整一下。
这我不认同,我认为它的单位盈利有可能会出现剧烈波动的,这是商业模式决定的,这是我的定性分析。
**做投资一定要说服自己。**N 公司(新能源电池板块)我确实就差一点点,它是不错,但那个结我就是没打通。
没有完美企业家,
执着的企业家令人钦佩
60 小雅: 调研的时候,有什么问题是你会关心的,一定会问的。
董承非: 我们买公司,其实就是委托公司老板管理这个公司。
我对这点非常的在意,会从各个维度去戳他(老板),而且会看他这方面(诚信)的记录。
61 小雅: 你喜欢什么样的企业家?
董承非: 现在我是觉得,没有完美的企业家,那种很执着的企业家,还是很值得佩服的,比如恒立液压的老板汪立平,打动我的就是他的执着。
因为行业有起有伏,在行业起伏中,人都有顺的时候,有不顺的时候,如果它现在很差,但企业家是一个很好的人,有能力,判断性也不差,又很执着,总会轮到他顺的时候。
我觉得,在度过逆境的时候,敬业、执着是非常(重要的)。当然,你如果遇到一个视野又很开阔的企业家,可以把企业带到更高的层面上。
每个人都有缺陷的,只是说,不同的缺陷,能把公司带到一个什么层面上,越往上走,对人的要求就越高。
一个几十亿的公司,可能只要有一个长处就可以,但是一个几千亿的公司,CEO 一定是各方面都很强,这方面我也在学习过程中。
62 小雅: 比如宁德时代的老板,你认为他执着吗?
董承非: 他是个很牛逼的人,它的第一笔钱是 atl 给的,是借款形式给了 10 亿,当时我注意到这个细节,我就说他很牛,因为他在 atl 里面,本质上是一个职业经理人,是个打工的。
最后创业的时候,日本人不是出资本金,而是无偿借给他 10 亿建厂房,我就说这个人很厉害。
我一直说,他做的事情,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在跟客观规律做斗争。
63 小雅: 个体跟规律做斗争太难了,这样的公司你是比较警惕的?
董承非: 就是你信哪个嘛。我当时的想法是,在它没有这么好的时候买,是最好的,但是没想到这轮行业这么景气,所以就错过了。
对未来的画像是一个概率分布
一定要考虑不顺的时候
64 小雅: 你的控回撤较有口碑,除了择时策略,你还通过其他什么方式来控回撤?
董承非: 其实它是综合的,是多方面的。你在底层的这些东西,对控回撤是有帮助的。
比如,我会坚持,新买或持有是两个标准,你在每买一笔之前,都会多考虑一下风险因素。
65 小雅: 你有通过组合或者其他方式去控回撤吗?
董承非: 组合我相对会比较均衡,有成长,也有价值,跟控回撤也会有一些相关性。
66 小雅: 在你看来,什么是安全边际?
董承非: 安全边际是你对风险的评估和风险暴露程度的反应,它没有一个很量化的东西,不同公司的衡量标准不同,PE、PB 不代表安全边际,利润也不代表安全边际。
安全边际还要看用多长的维度来看,可能在一年内,有些东西是安全边际,但长时间来看,会没有太大的安全边际。
**我理解的安全边际是,你对它未来的贴现和它现有市值之间的 gap。****并且,对未来的画像是一个概率分布,**而不是一定会按照哪条路走。
因为一定是当所有人评估下来,肯定按照那条路上走的时候,估值肯定是高的。
但你要问自己:当它有不顺的地方,如果它不是按照你认为的来,当整个概率分布不是这样的时候,它的可能性在哪里?下跌空间是多少?
本质上,安全边际是对未来的贴现。并且一定要考虑不顺的时候。
67 小雅: 你管过几十亿、上百亿,离开兴全之前管了 500 多亿。你觉得,不同规模的管理难度一样吗?
董承非: 不一样。关键问题是,一旦规模太大了,你稍微买买,就是公司非常大的股东了,买要费老鼻子力气,卖也要费老鼻子力气。而且,交易对股价的冲击也是非常的大。
所以,当一个人管理几百亿以后,换手绝对会下来,这对选股的准确率要求非常高。
几十亿的基金如果看错了,第二天就纠正了,发现纠错了,又追进去了。
但几百亿基金是很难做到及时认错的,你要下的功夫其实是在买入之前,工作要更细,一定要看准、看对,这很关键。
# 优秀基金经理的两大判断依据
68 小雅: 你觉得,优秀基金经理需要什么特质?或者说,引入基金经理的时候,你会看重什么特质?
董承非: 我看基金经理就看几个:
第一,一定是看他的投资框架可不可复制、可重复的,哪怕短期看可能不行,但长期按照这个方式做下去,是要可复制的。
所以,我在选基金经理的时候,都会看他历史上的东西,看看他讲框架,言行是不是一致。
第二,要判断他的这个方法是不是可持续。
只要是这样子,我觉得还都还好。理念有时候不一样,那也没办法,因为人的性格也不一样,投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。
69 小雅: 把这个问题反回来问,你认为自己有哪些东西是可复制、可持续的?这从哪里能看出来?
董承非: 第一,我觉得,我的选股策略是可复制的、可重复的,这些年,我的选股胜率比原来强很多了。
第二,我的套利策略是完全可以复制的。
对于择时策略,我不敢说自己一定可复制。但我觉得我的整个方法上面是可复制的,可重复的。
因为我最核心的理念就是风险收益匹配,我的所有策略都来自于此,无论是什么策略,我总是选择一个风险收益比较好的路径或者工具去做投资。
在衡量、考虑安全边际或者其他什么,从根本上来讲,这些在每个市场都是可复制、可重复的。
# 换手率太快的都不是真的价值投资
70 小雅: 你认为,什么是真正的价值投资?
董承非: 价值投资理念一直在变化,什么是价值投资?我觉得第一个,看持有期限,你别最后只持有一年,你就说自己价值投资。
71 小雅: 但如果它一年就价值兑现了,我难道不卖吗?
董承非: 我说的是整体持仓,如果你的所有股票一年就兑现了,那你也太顺了。
做价值投资,要分析商业模式,分析竞争格局,分析管理层,假设你的持有周期不长,你不用做这些分析的,做这么多分析干嘛?
这些分析是很难的,非常花时间,快进快出的人要做这些分析干嘛?因为这些因素是在时间的维度很重要。
我觉得,看你是不是价值投资,先看看你的持股周期,如果大部分持仓都是一年以内,就不要讨论价值投资了,我觉得就这一个标准就可以了。
72 小雅: 你会不会觉得,做性价比投资的基金经理,换手天然就要高一些,因为他不断在比价,总会发现那个东西比现在性价比要更高一点,就会去调一下。
董承非: 从狭义角度说,我觉得它叫低估值投资者,不是价值投资者,可能定义不一样。如果他做的是性价比,换手没很快的话,也还可以。
我认为,还是要从持有期来看,因为性价比只是呈现你的理念,并不是说不停的“翻石头”,就一定换手很高。
我看彼得林奇是这方面的高手,彼得林奇不停在翻石头,全世界他是“翻石头”最快的,每年翻几百个石头,但他有些股票的持有期也是很长的。
73 小雅: 从能力圈的角度看,你觉得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行业、领域是什么?
董承非: 我这些年能力圈好像也在拓展,但我对于虚的东西就很不擅长。
什么叫虚的东西?比如制造业就相对实一点,再比如奶酪,我认为它能一直是个好赛道,因为我通过自己或我的孩子能看得到。
但泡泡马特这种东西,我可真不擅长,再比如,原来说搞传媒股,我可能真不擅长。
我们公司都买了**传媒,我就没买,我觉得这个东西我没法把握。
你说某节目一定就很好,我不知道,我觉得好它就很好吗?这些虚东西,我可能会差一些。
因为我以前一直局限在 A 股,没机会去投资互联网,这块自己也会心虚一些。
最成功的投资:警惕情感因素带来的卖出困难
74 小雅: 在你的投资生涯里,最成功的一笔投资是什么?
董承非: 对我影响最大、我最自豪的一笔投资是恒立液压,它不仅仅是赚钱,而在于我持有它的时间非常长,并收获了很多,这是让我非常自豪的。
我是 2013 年买的,一直持有了六七年,到 2020 年卖的。
75 小雅: 你当时怎么考虑它的买点?
董承非: 当时研究员说了这个公司,我去看了以后觉得很不错,当时对我来讲,这是一个突破。
因为原来我是低估值投资者嘛,我以前不会买这种股票,我想往前走一步。对我来讲,恒立液压当时绝对不属于低估值,但它有一定安全边际,我就尝试着买入持有。
它让我明白时间的价值,明白企业家精神,让我明白行业的很多东西,我后面跟我们研究员说,你跟一个公司跟久了,其实你对比老板还看得更清楚。
因为老板有时候会埋在里面看,你在外面做不同的比较,冷冷的一直看着他,有时候对拐点会比他更清楚。
这笔投资让我收获很多,对我后面的选股往前跨一步影响很大。
76 小雅: 后来为什么把它卖掉了。
董承非: 卖掉是当时我把它换成三一重工了,因为三一的流动性好,它的市值是五六百亿,流动性差。
因为我当时持有的体量很大,而且我对它有感情以后,我不想真的对它信心不行了,再把它剁出来,我做不出那种选择,在它被往下使劲蹭的时候去卖它。
某种程度上,当时它和三一的驱动因素是一样的,我肯定去换一个流动性更好的标的,用三一替换了它。
因为行业波动很大,它们都受挖机的影响很大,你说我回答明年的挖机怎么样,我也不知道。
如果三一不行的话,至少我一天、两天就出完了,恒立液压一旦不行了,流动性就没了,就要一路上要把它揿下来卖。
以我的性格,因为本身对恒立液压有感情因素,到时候很有可能就被搁在上面了。
当我对工程机械板块没那么笃定的时候,我就像是“站在会议室门口的人”,随时准备出去,所以就用这个理由换掉了。
投资生涯里的艰难时刻和失败案例
77 小雅: 投资生涯里面,有没有比较痛苦和或者比较困难的阶段。
董承非: 2017 年对我来讲是最痛苦的,主要是事情也比较多,在投资上面也不太顺。
人家当时说,今年是你的风格,我苦笑着说,不好意思,风格漂移了。
因为 2017 年是价值大年,表现好的都是美的那些资产,但当时我认为这些都步入成熟期了,我希望找到一批更有潜力的股票,去布局了市值更小的公司,但选出来那批股票的胜率也不是很高。
那批股票是 2016 年、2017 年布局的,到 2017 年大股票涨的时候,我没有太多的大股票。
关键是,新视野 2015 年高点发的,2016 年赚了几分钱,2017 年的安全垫也不够,我一直犹豫这上不上仓位,结果是上了仓位,但方向没搞对。
加上 2017 年的事情也比较多,杨总走了,后面有几个基金经理离职,公司的事情一大堆,我又在忙那边。
所以,2017 年是压力最大的时候,等新视野后面有了一定的安全边际,2018 年才缓过来了。
78 小雅: 你最大一笔失败的投资是什么?有什么经验教训?
董承非: 我好多股票大概三四年亏了百分之五、六十。
79 小雅: 有些亏钱的投资,不一定就是失败的,就说你认为真的是失败的投资。
董承非: 不不,这真的是失败的。
其实 2016 年、2017 年那批选的股票,失败的概率非常多。比如**旅游,2017 年买的,我是去年卖出去的,4 年亏了 60%。
后面我又选了一批股票,我明显感觉,胜率会好一些,因为在多那么多地方,犯过各种错误。
80 小雅: 举个错误的例子,说说你从中得到的启发和教训。
董承非: 比如**旅游,是商业模式上的分析失败了。
2015 年的时候,它曾经炒到 300 亿,我大概是在它跌到 100 多亿进去的。
第一,我觉得已经跌的很多了。第二,所有人都说这是个好公司。一个大家都认为的好公司,在行业比较差的时候,我在跌了比较多的时候买进去,当时我认为这个行业会慢慢洗出来,属于强者恒强,会这么过来,都没实现。
回过来想,**这种人员密集型的公司,我对它的管理难度预期不足,**它后面的经营状况比我预期的要差很多。
今年 A 股还是“小年”
81 小雅: 这个时间点你怎么看 A 股,假设你现在还管公募,你现在愿意给什么仓位?
董承非: 仓位可能还是会延续原来的状态。
今年,能看到趋势性的行业很少,去年新能源很好,今年新能源因为预期也高了,这个东西都价格这么高,整车都在涨价,至少,新能源板块不确定性因素会多。
本身经济里面的亮点很少,你说搞基建稳经济,但基建股就不是好股票,就算今年有把业绩,明年又没什么东西了,这是一个问题。何况,经济就这样子了,股票还要高回报?不现实的。
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,未来要赚钱的话,一定要想办法怎么从波动里面赚钱。
82 小雅: 但今年流动性看起来不错,水应该是多的。
董承非: 我有个比喻就是:一个水管,一个水缸,原来是水缸里面的水很少,管子变粗了以后,哗地冲到水缸里面来,肯定起浪花,对不对?
现在是什么情况呢?水缸里面的水基本上很多,去年是这么个粗管子,变大一点,你觉得能起多大的浪花吗?
我的判断是,没什么太大的影响,很多人是基于历史上说,放水以后就有行情。我觉得,会好一点,但是也激不起太大的浪花出来。
很多公司的估值通过 2019、2020 往上抬了以后,大家对盈利还是会比较关注的。
83 小雅: 去年和今年年初,茅指数或者宁指数还是调了一下,会不会留出了一点空间?
董承非: 对,**肯定现在比那时候要好,**但好成什么样子,我也不知道。
84 小雅: 现在如果给你一大笔钱,你会建仓很谨慎吗?
董承非: 对,我觉得今年本身是小年,去年我就说是小年。
85 小雅: 你现在会很看好港股吗?
董承非: 港股今年会好一些,比 A 股肯定要好一些。
但是你说会不会很好,我也质疑,我觉得也不是。当然,这不是我擅长的。
港股主要是受一个行业影响,就是互联网,它是属于单一因素影响,去年因为突然出一个黑天鹅,把这个行业打下去了,大多数人都在港股都持有那个行业的。
所以,对港股的看法,就取决于对互联网行业的判断。
我认为,首先,反垄断至少把这些公司的顶给限住了,它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不停膨胀。而它只要不膨胀了,很多投资者就不愿意来了。
第二,人口也放在这。去年新增人口 48 万,相对于 14 亿人,这就等于零增长,人口这个状况,要说互联网有大机会,我也不认同,它可能会估值修复一下,情绪上面会好一点。
不想再长期投资银行地产了
86 小雅: 你刚才提到,现在市场没啥系统性和行业性机会,如果现在你有一笔钱,你怎么办?会去看哪些行业?
董承非: 第一,我不会把仓位搞得很高。
第二,我还是会以安全边际为第一要务,可能会买一批高股息、但经营杠杆不是很高的东西。
第三,我得想出办法来,怎么从波动里面赚钱,这可能是我重点花精力去的地方,也是我转到这边来以后想要尝试的。现在我也确实没有非常成熟的想法,因为本身是去探索一下。
87 小雅: 你怎么看现在估值很低的银行和地产板块?
董承非: 我这次吸取的教训就是,我不要长期拿这些东西了,有时候,你得信命(笑)。
在 S 银行如日中天发展的时候,我买的 S 银行,它每年业绩不低于 20%,结果股价一直没涨,后面它的业绩有几年降到 10%以下了,股价却暴涨了。
我后来为什么选择地产,没选择 S 银行,是因为地产成长性要比银行好。地产至少当时还讲一个集中度的逻辑,因为集中度很小,而且当时银行已经被重估过一把了。
我买 B 公司(地产公司)的时候,B 公司的 PE 只有 5 倍,我在 S 银行 15 倍买进去没赚钱,我想,5 倍 PE 应该能赚钱。
而且,从成长性里看,S 银行当时也就百分之几的增长。我们研究员说,B 公司至少 15%的增长,我当时就选择了 B 公司。
结果,B 公司现在看也不是一笔很好的成功投资。
88 小雅: S 银行没赚钱,是不是因为你拿的时间还不够长?
董承非: 我是从 2007 年买的,到 2012 年剁掉的,5 年还不够长啊?
我最后败在哪?我觉得,败在自下上的人确实是不碰这类资产的,他们觉得这类资产很难研究清楚。你说,真的能懂一个银行的坏账吗?对它真的了解吗?我也说不行。
第二个,他说这种公司经营杠杆非常大,万一不对的时候,它是属于(高风险品种)~~。
从另外的角度,它跟我就是没缘,所以我决定,以后不做对银行地产做长期投资了,5 倍进去都没赚钱,你还要几倍啊,3 倍进去么?
89 小雅: 你如果还在管那几个基金,B 地产公司还会在你的持仓里面吗?
董承非: 我可能还在里面。
90 小雅: 你怎么看新能源板块现在的投资机会和风险?
董承非: 你从前面分析看出,我肯定不会去投这些。
91 小雅: 它里面有很多细分的子赛道。
董承非: 当时我如果投(新能源)的话,就是投下游的电池或上游的矿,中间都是普通制造行业。
制造业一时供不于求,一时供过于求,波动大,赚这个钱很累,我不会配这些。
92 小雅: 现在食品饮料跌下来了,你会怎么做?
董承非: 我觉得食品饮料还好,里面有些东西可以选择。
打鸟的时候,把枪瞄在比鸟高的地方
93 小雅: 你怎么看自己过去这么多年的投资业绩,你觉得满意吗?
董承非: 我刚入行的时候,对排名和业绩非常 care,但是到后面,我就觉得这只是个数字。
有一次路演,我发现我们这个行业很有意思,每个人都切不同的时间段,每个人都是第一。
我更 care 的是,在过程之中,我能够学到些什么,因为我觉得,这才是一个无限的游戏。因为没有的那么太在意数字,我倒是觉得还行。
有句话说,打鸟的时候,你千万不能把枪瞄准鸟,你要把枪瞄的比鸟要高的地方。
业绩是结果的呈现,如果一直把眼光局限在业绩上面,我相信,可能很多东西就会变形。
94 小雅: 如果要自我评价,你会用什么词形容自己?
董承非: 第一,我是个保守的人。
第二,我有时候还挺固执的,这让我蛮坚持自己的想法,但有时候固执也会让自己那个~~
还有一点,我有时候会有点偏见,这种偏见就像你说的,有时候会是我的障碍。
特别是在我的早期职业生涯,这表现地非常明显,比如我对高估值的有偏见,十几年前,高估值就没在我的范围里面。
有时候,我需要自己用理性的力量把偏见给拿过来。
就像有本书说 thoughtful disagreement,就是说,**你不同意,一定仔细思考以后的不同意,**但我有时候在一个点不同意以后,就把它所有的东西否掉了,这是一种偏见。
我认为,人很难改变自己的性格,只能接受它,但要稍微能够时时刻刻意识到,这种东西有时候会把你的眼睛遮住,会让你会迷失,否则,你就固在那个地方,没办法往前走了。
特别投资上面,因为有各种可能性,有各种方法,我有时候会有意识地提醒自己,别这样子。
95 小雅: 谁对你的投资影响会比较大?
董承非: 当然是东哥(杨东),我们毕业是一张白纸,都是东哥画的。我一直说,东哥绝对是我们的老师。
96 小雅: 海外投资大师里面,你跟哪个门派比较近?
董承非: 巴菲特对我的选股影响大一些。
我也搞不清自己跟谁像,原来说会像约翰.涅夫(温莎基金管理者),但现在我也不仅仅是约翰.涅夫,因为我们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,我觉得拳打脚踢的都还是在用,所以还是不一样。
97 小雅: 你怎么看工作和生活的关系?
董承非: 我们兴全一直说,生活比工作更重要,我也是一直这么说的。
我们一直说,第一是身体,第二是家人,工作排在第三位。
98 小雅: 你觉得,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?有没有想过我是谁,从哪里来?人生意义是什么?
董承非: 这个问题想不清楚,这都是哲学家想的事情。
我更关注当下和过程,很重要的是,比如我选择下一步怎么做,我就说,自己到底喜欢什么?到底要干什么?
我就用排除法,干这个不喜欢,干那个我也不喜欢,那我就干自己喜欢的事情,享受中间的过程。
我一直和原来的同事说,不顺的时候一定要高兴,这说明你在思考,这是上天给你个机会,让你思考自己的不足。
我们这个行业,顺的时候都牛逼哄哄的,老子天下第一,哪会想自己不足的地方,只有不顺的时候,被人打脸的时候再说。